镇国大元帅府内,陈泽青端坐于书桌之前,望着台下排排坐的三位师弟,心中不由得浮现起了久违的无奈之感。自成功地把王夷吾丢回军中历练以后,他已有多年不再代师执教。今日谨遵师嘱重操旧业,一切却似乎还是当年模样。喜欢讲小话的那两个,仍是有近乎说不完的话非要在课堂上讲,偶尔被他的目光捕捉,便马上回以“我们其实是在探讨问题”的纯良眼神。喜欢和男朋友传讯的,仍在借着记笔记的掩饰,聚精会神地写信笺,把信件化为纸鹤送进虚空后便满意点头,装作在对课程大加赞许。陈泽青面上不动声色,口中仍在尽可能细致地讲解前沿军略,手却已经悄然拈起了一枚小纸团,决定挑一位幸运儿来彻底地重温当年。他的目光先停驻在饶秉章身上,万神海中熊熊燃烧着的血色灵焱焚尽了人妖魔三身拼凑出的残躯,二师弟此刻面容英俊如初,神情潇洒明朗,仿若这十三年妖界苦熬从未存在。但怎能当做未存在呢?陈泽青在心中悠悠一叹,目光不做停留,移向了王夷吾。小师弟不得回临淄已有三年,只要念及三年前的那桩旧事,他便觉得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。面对如此狂热的感情,既然已经定下了按兵不动的方略,那便要执行到底。何况今日恰逢七夕,课上传讯的行为也算是情有可原,不值得妄动大棒,惊扰了这对鸳鸯。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计昭南身上,自二师弟归来后,三师弟的性情明显跳脱了回去,全然不顾过往十三年的积累,执意要回归持刀的路子。任他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,仍是抱着他那把压了多年箱底的宝刀不动摇。所幸身为半个罪魁祸首的饶秉章终于现身解围,压着嗓子幽怨开口:“师兄你也别劝他了,我知道昭南看不上我的韶华枪,前些年只不过是姑且拿着罢了,我一回来便急着要丢开。亏我在妖界行走多年,始终配着这把长刀,如今也还是舍不得解下呢。”言毕还附赠了声千回百转的叹息。计昭南这下子急了,完全不复刚才古井无波的死样,高声抢断话头:“才没有!韶华是师兄你的枪呀!你回来了,当然要还给你。”饶秉章长眉一挑,手间灵焱凝做长枪,俨然是韶华的翻版,朗声笑道:“师兄用不着啦,韶华送你如何?师弟你虽当不得临淄第一刀客,但可以来和我并称大齐双枪嘛。”若是十三年前的计昭南,听得饶秉章这话,一句滚字怕是已经脱口而出。但此时的他只是沉默,而后抬眸深深望了饶秉章一眼:“也罢,只是某人日后不许再没了踪迹,让我白担第一枪的名头。”饶秉章遂笑着走上前去,极亲昵地俯下身来,将韶华放回他的手中,又揉了揉计昭南的脑袋,温声答道:“一定。”面对二师兄的时候如此听话,却根本不在乎大师兄的苦口婆心,昭南今日挨上这一下,倒也算理所当然。陈泽青想到这里,手中的小纸团已与计昭南的脑门来了个亲密接触。后者识相地闭上了嘴,还不忘送给饶秉章一个眼刀,大抵是“我今日为你受此一劫”的意思。饶秉章笑盈盈地接住这个眼神,拿手为他揉了两下额头,随即端正了身姿,只拿一双求知若渴地眼睛望向大师兄。那厢的王夷吾似乎也感受到了大师兄杀鸡儆猴的用意,果断中止了与太虚幻境的链接,开始货真价实地记起了笔记。在陈泽青开讲半个时辰之后,好学之风终于遍布了整个学堂,可喜可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