持续一夜的雷雨慢慢消弭,空气中青草的味道很好闻,清冽并带着甘甜。“妈,去林子里采蘑菇吧!”我擦擦嘴角的饭粒,迫不及待的问向母亲。“刚下完雨,蘑菇没那么快长大,明天再带你去!”或许昨夜的雷鸣带着不一样的异常,母亲睡得很浅,现在眼中还存有一丝疲惫。“差不多了,可以采木耳、棺材板,没准还能找到雷蘑。”……母亲最终没有抵挡住喋喋不休的央求,骑上自行车带着我向林子进发,家里也确实需要添一点吃食,而且孩子们喜欢吃。“跟着我们一起逍遥,跟着我们一起飞翔...”我坐在车后座,手里的筐中还带着一个罐头瓶,林子里的桑仁儿可能要熟了,去碰碰运气!越靠近林子,行进的速度越慢,本应平整的土路却遍布汽车轮胎的痕迹,车辙很深,母亲在前面推着车,我跟在后面心里却焦急:有人来抢桑仁儿?还开着汽车?当眼前豁然开朗的时候,成片的红,不是橙红色的棺材板,而是红的鲜血,红的成河!原本茂密的林子已经不见,就像用手抚平的沙滩,很多穿着奇怪装置的人,或站或躺,残破的灰色衣服上满是鲜血,有人在帮别人包扎,还有人抬着一具具机器人似的人形物体,摆放在空地中间,残破的汽车散步在四周,红色的雨水还在流淌,伴随着轻微的呻吟,映衬着林间空地可怕的安静!“怎么会有老百姓?外围警戒怎么回事?”惊惧中,一个灰色制服飞掠过来,停在我和母亲面前时却有一丝踉跄,“你们是附近庄子里的人?”母亲这才反应过来,一把把我拽到身后,颤抖的回应着“崔桂芝,旁边姜家屯的,带孩子过来采蘑菇,你们...”“我们是好人,军人!”灰色制服一挥手打断母亲,回头喊一声“强子,过来,这边怎么能有人闯进来?”“队长,普嗒尔不好对付,弟兄们伤亡太大,而且大尖没有自毁,战场不好打扫,时间又紧,警戒小队都上了。”“知道了,带这娘俩找个车坐一会,我反映一下,你重新布置警戒。”刚坐好,那个队长走过来对母亲说:“核实过了,人没错,一会会有专人过来进行处理,你娘俩在这等一会”,接着又转向我,“嘿,小子,你赶上个好时候啊”,满是血丝的目光中带着庆幸,还有一丝,遗憾?感觉有点像,到嘴的肉,飞了!车上,母亲紧紧攥着我的手,一个战士依靠在车身外,一句话也没有,衣服还算平整,身躯却在不停地颤抖着,像是脱力了一般,母亲忍不住问他需要帮忙么,他回复说:不看、不听、不问就是最大的帮忙!然后继续沉默。临近中午,队长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,“你们很幸运,时代不同了,签个保密协议,你们可以回家,按着上边写的,一字不差的抄下来,就在车盖上写。”,队长递过来两页纸与笔,母亲慌忙拿起笔铺好纸,“我帮我孩子写,他刚七岁,还小”,她要赶紧写完,好带我离开这个难以想象又充满压迫感的地方。“啪”,一只手拍在纸上,“让他自己写,看他年龄也上学识字了吧,自己写,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帮他解释!”不得已,我只好拿起笔,眼前是一张浅蓝色的表格,纸张质量很好,像是信纸,浅浅的背景好似星空,心里紧张的我没时间去深究,在表格的空白处开始下笔。“保密协议一、未经允许,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本次事件;二、未经允许,不得在个人介质上记录本次事件,包括但不限于纸张、手机、电脑等;”手机?电脑?都是什么东西?我心中虽有疑惑,却没敢开口询问。“三、如有违反上述规定,使本次事件被不应知悉者知悉,或不能证明未被不应知悉者知悉的,按泄密论处;四、……”沙沙的写字声中,我已不再紧张,直到最后一条,聊聊几字,却最终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,忍不住开口问道:“这个是什么意思?”队长凑过来,看了一眼“哦,这个呀,知道擦黑板吧,黑板上的粉笔字,拿板擦一擦”,说着他还做个擦黑板的动作,本来微笑的眼睛里带着沉重与决然,“干干净净!”懵懂中,我抄下最后几个字:“十、泄密者,擦除。”
来自于《 云云几万里》